惡之娘 綠之搖籃曲 黑鳥之歌
✠ 利奇 ~於艾爾菲戈特國的「千年樹森林」~
一片廣大的森林映入我眼簾。
對我而言這既是我的起點,也是我不想回去的地方。
那些森林的居民應該也不記得我了吧。
——除了那個人。
我降落到森林中心的時候,有一個不高興的聲音我眼前的老樹傳來。
「……為什麼會有一隻黑羅拉姆鳥在這座森林?」
大地之神艾爾德。
這座森林的統治者,也是將我從這放逐的人。
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會對我歸來此事不高興。
「艾爾德,你過得怎樣?……你看起來比之前加虛弱了。我看你再過不久就會枯萎囉。」
「你知道這樣了還回來?——就像你說的,離我離開這片土地的日子也不遠了。」
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沒有感受到任何悲觀的語氣。
當大地之神逝去,這座森林會發生什麼?——地上世界呢?
……一切都會保持原樣,這就是答案。已經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,所有在地上的生物,包括人類,已經從神的掌控下獨立。雖然還很脆弱,但還沒有到需要神插手的程度。
艾爾德也知道這件事。
「……是什麼風把你吹回來這的?」艾爾德以平靜但生氣的嗓音問道。
「別這麼無情嘛。我只是回來道別的。」
「因為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?」
「也是一個原因……不過主要是因為我要離開這個大陸了。」
「……?」
「在西方的馬隆國有一座森林,我想暫時住在那。」
「我知道了……」
艾爾德沒有追問原因。
也許是他知道了,或者他不在乎。
「算了,你愛幹嘛就幹嘛。如果這意味著你不會再出現在這座森林的話,對我來講都是好事。至少你不會再去干涉其他神靈了。」
「你是在說……『米凱拉』的事嗎?那件事不是你的錯嗎?他違抗了你的命令,未經許可從森林溜出去,我只是幫你輕微地懲罰他而已。」
「哼,這就是你的藉口?」
「外面可不是像森林一樣的溫室,適者生存,吃或被吃,我只不過是以老鳥的身份教導他而——」
「肅靜!」艾爾德的低吼響徹了整座森林。「這齣『保護者』鬧劇也演夠了。你不再是這片森林的住民了。你沒有權力做這種事。」
「我想也是……可是,這樣我也沒有需要聽從你命令的義務。」
「別瞎扯這種話。你從很久以前就不聽命於我了。而結果就是你造出了那個——『泥之王』」
我之前透過禁忌之術復活過一個男人。
我把靈魂放進在森林一角的受詛咒的泥土裡,他最後成了一個賢明的君王,在大陸各地簽署了許多條約。然而我卻遭到艾爾德的憤怒並被從森林放逐出去。
幾十年過去了,艾爾德的氣看起來還是一點都沒消。
「你一點都沒變。不管過了多久你都還是個笨蛋。你都已經忘了我為了你,不能成神也不能入魔的你,進入我的森林的機會!」
「哈哈哈……沒錯。你非常善良,可是,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同情。如果你想要和平,你就不應該邀請一個異教徒。」
「異教徒…是,也許你就是。可是你同時也是我們最重要的同事——」
「那就不只我這樣囉,『賽特』也——」
「別在這提到那名字!」
又一次的怒吼。
可是這次我能聽得出恐懼。
對——艾爾德非常害怕,害怕附近的神靈聽到這個名字。
害怕他們回想起失去的記憶。
「艾爾德……你很善良,但同時你也是個懦夫。你從神靈們那偷走了那些對你來說不方便的記憶。包括那些關於我的……還有關於那艘『方舟』的。」
「那——是因為對每個人都是好的。他們沒需要帶著對新世界來說沒用的記憶。」
「這樣的話你應該也清除自己的記憶才對。」
「……」
「你做不到,是吧?你比任何人都自私。因為你知道你已妥協居於這棵老樹,當個只掛名的神。」
「……夠了。這場對話已經結束了。給我離開這,去馬隆那個你想去的地方。」
「我很高興你讓我這麼做,祝你有個美好的餘生。」
在我準備飛離的時候我注意到了眼前的異常,停止拍動我的翅膀。
「這棵樹是什麼?」
我發現艾爾德旁邊有一株小樹苗。
「沒什麼重要的。只不過是住在附近的修女種的而已。」
「嗯……不覺得奇怪嗎?修女會在種在千年樹附近,這可是他們崇拜的——」
「你沒聽到我剛剛說了什麼嗎?我叫你給我離開這座森林!」
艾爾德又激動了。
不用想也知道,這株樹苗一定有什麼蹊蹺。
……不會吧!?
我盯著這株樹苗。
「我知道了。原來是這樣阿。你想讓它來繼承你。」
「……就是這樣」艾爾德投降似的說著。「米凱拉重生成了一棵樹,他現在就像小孩一樣,甚至連我們的對話都聽不懂。」
「但是他終究會長成一顆大樹……吸乾你的養分跟知識,這樣的話,包括關於我的記憶也……」
我邊接近樹苗邊說。
「等等。你要幹嘛,利奇?」
「蛤?我只是要『防患於未然』,就像古人說的。」
我張開我的喙,將我的臉靠近並啄著樹苗。
「停止你愚蠢的行為!不要再往自己身上加更多罪了!」艾爾德哭著,可是我也不是很想聽。
無能的老傢伙,只會停在那什麼事都做不了。
「欸!」
我預料外地聽到我身後傳來的聲音,並停下了我的動作。
一個穿著修女裝的金髮女孩揮著樹枝跑過來。
「走開!走開!」
女孩盡全力揮著樹枝,試圖趕走啄著樹苗的黑羅拉姆鳥。
……天阿
我放棄。我拍著我的翅膀飛向天空。
離開森林飛向西方。
……說到無能,我自己也差不多。
不管我是不是神靈,對人類來講我只是個黑羅拉姆鳥。
——嗯?我覺得我好像看過那女孩……
我搜尋我的記憶,一瞬間就找到答案了。
……哈哈哈,原來……原來妳在這阿——「惡之娘」
她和她弟弟曾經是非常讓我感興趣的研究對象。
至於他們兩個,是奇蹟似的孩子——「法則之外」
可是現在我不在乎了。
因為我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其他地方了。
✠ 利奇 ~於馬隆國的「卡拉姆森林」~
我跨海來到了馬隆。
我來到首都巴利堤附近的森林,看見一隻熊在對我招手。
牠是我的朋友——伊塔(Eater)
我停在他的肩膀上,伊塔問我「艾爾德大人過得還好嗎?」
「……還可以啦。」我用敷衍的回答迅速帶過,我不想要實話造成他不必要的擔心,畢竟那老頭已經半隻腳踏進棺材了。
「那你這邊呢?」
當我轉換話題,伊塔滿意地點點頭。
「他們理解我們,森林裡的大家說很歡迎我們當朋友。」
「真的?感謝天阿。」
說實話,如果只有我的話,我其實不用住森林。只要有棵樹能讓我休息,我住哪都行。
但對伊塔來說就不是這樣了。他巨大的身軀被人看到的話會引不必要的麻煩纏身,我也不想讓朋友冒這種險,一個朋友要好到能衝出千年樹森林游過整片海到馬隆只因為他想我。
「你最近變得跟其他人——或者我該說,跟其他動物要好了呢,伊塔。」
「嘿嘿。」
伊塔看起來很害羞,邊撓著他的頭。
可是他突然憂心起來。
「……阿,可是。」
「怎麼了?」
「他們說有一個條件,說要我們解決一些問題。」
「什麼問題?」
「他們說最近鎮上有一些怪人在傷害森林。」
「我知道了。獵人,對吧?」
「不是。」伊塔搖頭。「他們已經在這裡很長一段時間了,而且因為他們只拿必要的資源,森林得動物也同意了。這次有點不同,他們說有一群純白色膚色的人在附近隨機暴動。」
「膚色純白……嗯……」
非常有趣。
我想我已經知道原因了。
但是——
「在我看到他們之前我不能下任何定論。」
「聽說他們只在日落後行動。滿月的時候機會更大。」
「……我記得今晚就是滿月,太好了。讓我們去給破壞森林和平的暴民一點顏色瞧瞧吧!」
「當然,加我一個!」
「正常來講。我是我們倆的頭腦,畢竟只有你可以把敵人撂倒……可是,如果可以的話不要殺死他們我們不能埋下任何會造成麻煩的種子。用比較溫和的攻擊把他們嚇跑就好了。」
「了解!」
雖然——
這是以他們是人類為前提就是了。
那晚的滿月下,伊塔說的種種事情都發生了。
人數—看起來有十個。他們的皮膚確實是白的,白到看起來像沒有身體。他們大多數是裸體的,手上也沒拿著像武器的東西。
不……有一個不一樣。
那一群中間有個女的。不像其他的,她看起來像正常人。她膚色沒有那麼白,穿著黑色衣服,而且
……有一個紅酒杯在她手中。
我不自覺地笑了出來。
中獎了。終於找到了。有著惡魔的大罪之器。
注意著不被發現,我飛到蹲在草叢旁的伊塔的肩頭上。
「伊塔……伊塔,起來了。」
「……嗯?喔。我醒著。我醒著。」伊塔半睡著說道。
「他們來了,敵人。」
「喔。那,要去打一場嗎?」
「對,可是我們需要變更計畫。」
「……?」
「沒必要下手留情。我們的目標看起來不是人類,是屍兵。」
「屍兵?」
「行屍走肉。他們本來就是死的,要對他們怎樣都行。」
「OK。我了解了。」
「阿。要注意中間那個女的,握著酒杯那個,只有她是例外。不要殺她,把她打暈就好。」
「握著酒杯那個女的。了解。」
伊塔站起身來。我還在他肩膀上他就接近那些入侵者了。
「……喔?這是……」
那女的帶著興趣盯著伊塔看,即使她很驚訝。
「……熊。真奇怪,第一次看到這麼大隻的。……也罷。也是時候測試這群屍兵的戰鬥能力了。」
她高舉酒杯,所有屍兵一致看向伊塔。
看起來這隻巨大的熊被他們當成敵人了。
我是對的,這女的利用居住在酒杯裡的惡魔之力操控這些屍兵。
「來吧……屍兵們,吞噬這隻熊!」
她一聲令下,屍兵開始了對伊塔的攻擊。
時間比我預期的要短。
不到十分鐘屍兵就已經回歸塵土,那女人在伊塔身前震驚地倒下。
「媽的!一群沒用的屍體!」她吐了口口水。
她看著伊塔的時候鬥志還未削減。
「——錯了,女人。」
我站在伊塔肩上向她說話。
「!鳥……會說話!?」
「沒用的不是屍兵,是妳。看起來妳還沒完全掌握惡魔的力量。」
「……嘖。」
「我知道的。妳一直在這練習控制屍兵。可是……妳不太走運。我們偏偏選擇了這座森林居住。」
「你……到底是誰?你不是動物!」
「那酒杯超越了妳能控制的範圍,交給我,我們就會饒了——」
「回答我的問題!」
那女人大叫著,且朝我丟了把小刀。
我巧妙的向旁邊走去,可是我沒有避開,刀子停在了我的左翼。
「我美麗的羽毛……妳傷害了它們……」
我感到一股不可控制的憤怒湧上心頭。
「……伊塔,請給她一點懲罰。」
伊塔走向她,並扇了她一巴掌。
「嗚哇!?」
那女人的身體飛向旁邊。
「……」
她沒有爬起來。
「她應該昏倒了。這就是不聽命令的下場……總之,我覺得我們可以回收酒杯了。」
酒杯從女人手中落下,並滾向旁邊。
「欸。這是什麼杯子?」伊塔突然問我。
「在這個器裡面——有『暴食惡魔』,你的親戚。」
「我不認識叫這名字的人。」
「阿……也是。」
他也被艾爾德奪去了記憶。
可是,只要他與寄宿在器裡的「他」重逢,有可能是伊塔恢復記憶的開始。
更重要的是……屍兵。
雖然剛剛有點失望,可是操控屍體的能力非常吸引我。
那種能力,再加上我的「泥人偶」能力,也許……
也許會帶我離創造「新種族」的理想更進一步。
我降到地面靠近酒杯。
「現身吧。在器裡的吾之友人……『暴食惡魔』!」
像是回應我一般,大罪之器開始發光。
那道光從大罪之器上升,最終形成了人形。
那一定是「他」,那個我熟識的——
不是。
那不是。
那不是「他」。
「你是誰?」那道光問道。
是這邊才要說的吧。
「妳是誰!?」
「我……是『暴食惡魔』。」
「妳不是!我認識的『暴食惡魔』才不是像妳這種——」
「嗯……所以你是那隻豬的朋友囉?」
一個女人的聲音開玩笑地說著。
不用想也知道,這不是「他」的聲音。
這是什麼意思?
我在森林的這段期間……
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?
伊塔,完全搞不清楚狀況。向光問道「你是我的『清妻』?」
「天阿,這隻熊看起來真好吃。可是很遺憾,我跟你沒有關係。」
「那你到底是誰?」
「我是『暴食惡魔』,我叫——」
——這是我與她初次相遇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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