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罪物語 —罰— 序章 追憶的音樂盒 第三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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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實話，紐澤對『雷維安塔的災厄』心裡也有個底。
他原本就是魔導王國中樞機關，元老院的其中一員。
元老院祕密進行的某個『計畫』……那一定跟這件事情有著很大的關係。
（這樣的話，首先要去的就是王城・愛麗絲格勒……不，在那之前先去萊沃奇市吧）
魔導王國中心地帶・十二王都。
紐澤很確定他已經到其中一個的萊沃奇市了。
可是，應該要在這裡出現的住宅群，連一個影子都看不到。
只有瓦礫的數量增加了一點。
他騎著的馬突然停下腳步。
看來好像是不想在瓦礫堆中前進。仔細看，瓦礫堆中混著一些銳利的鐵片和玻璃碎片。
沒有辦法，紐澤只能從馬上下來。就算不把牠栓在某處，經過良好訓練的阿莫斯汀馬也不會亂跑。
他看了看身邊，果然還是感覺不到人的氣息。
（不對。還是有人……『在』嗎……）
左前方的瓦礫。
縫隙中突出一個不是鐵也不是玻璃的某個蒼白的東西。
那就是……人類右腳的一部分。
他沒有要拔出來的意思。他根本就不覺得那隻腐爛中的腳的主人還活著。
紐澤要找的不是屍體。而是活人。
不管怎麼聽，還是只能聽到微微的風聲。
曾經充斥萊沃奇的吵雜聲，現在已經――。
（——錯了。聽得到……什麼。這是……音樂，嗎？）
嚕哩啦。
嚕哩啦。
連續的金屬音。
帶著規則的聲音和旋律。
嚕哩啦。
嚕哩啦。
樂聲……應該，不是吧。
（好像曾在某處聽過一樣……）
嚕哩啦。
嚕哩啦。
嚕哩啦。
為了確認聲音的來源，紐澤仔細聽，就是在那時。
「不好……意思……」
從背後傳來聲音，就算孱弱也已經足夠把紐澤嚇得魂飛魄散。
回過頭可以看到一個個子矮小的老婆婆。
右半身殘留著燒傷的痕跡。
「喔喔……」
老婆婆看見紐澤的臉，發出了感嘆的聲音。
「該不會是……我門大人，請問您是我門大人嗎！？」
紐澤抱歉地搖了搖頭。
「不，我不是元老院長。我是他弟弟紐澤」
「啊啊……抱歉失禮了。可是再怎麼說盧普＝奧克特普斯家的人也還是元老大人。只要大家知道元老大人還活著，一定會非常高興的吧」
「——還有其他人嗎？ 生還者」
「嗯，嗯，當然是有的……不過大家都挨著餓。也有受傷而死的人」
老婆婆抓住紐澤的腳。
「元老大人。請……救救我們」
紐澤用力點了頭。
謎團重重的樂聲，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。
跟老婆婆說的一樣，在被帶來的萊沃奇神殿的舊址，確實有幾十名生還者。
有相較起來比較有精神的人，也有再過幾分就快死的，躺在旁邊的悲慘的人。
「能夠處理傷勢的人呢？ 住在這裡的萊沃奇的巫女在哪？」
老婆婆對紐澤的疑問搖頭。
「我們抵達這裡的時候，巫女大人和神官大人都已經去世了。不只是這裡。有很多人死了，到現在市中心還是滿佈屍體的狀態」
活下來的年輕人好像合力把那些屍體盡可能埋葬了。
儘管如此，聽說還有沒有從瓦礫中找出來的屍體。
「儲備在神殿裡的食物和醫療用品都已經見底了。再這樣下去——」
「我知道。再等一下……有什麼可以燒的東西嗎？」
老婆婆命令年輕男子，他帶來了一些木柴。紐澤用這些掀起狼煙，給遠方的騎兵部隊訊號。
「再過不久阿斯莫汀就會有支援部隊過來了。他們會給妳們必要的物資」
「嗯，感謝您，感謝您啊……」
為了表示感謝，老婆婆雙手合十。
紐澤再次環視神殿遺跡。
接著，他在角落看到了跪拜著某個東西的奇怪的集團。
他們面前是已經燒焦的祭壇，在那上面有個人形的木像。
「那個是——」
頭髮雖長，可是那是男性的雕像。
有數名男女對著它的背後祈禱。
老婆婆制止住準備走向那裡的紐澤。
「請，請原諒我們……」
一看到她慌張的樣子，紐澤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。
「那個，果然是——艾爾德的神像嗎」
森林之神・艾爾德——在魔導王國被視為邪神，是被禁止信仰的存在。
並且……萊沃奇神殿也是被懷疑是否有在暗地裡崇拜艾爾德的地方。
紐澤沒有想要停止他們祈禱的行為的意思，也沒有想要問罪。
問題是出在……為什麼崇拜邪神的不是萊沃奇的巫女，而是只不過是難民的他們。
要推測出答案相較簡單。
可能是……足夠讓他們不再相信原本的神的『某件事』發生在了這個國家。
「災厄是——神的作為，嗎？」
老婆婆對紐澤的自言自語感到不可思議地歪頭。
「元老大人……沒有看到那個嗎？ 那個……在空中飛舞，令人恐懼的巨大的雙首之龍」
「我那個時候……不在這個國家。可是也不是什麼都沒看到。在遙遠東方的阿斯莫汀也能看到龍的身姿」
「原來如此……」
紐澤知道。
他知道神的憤怒會在某日將全部化為灰燼。
他知道『女王』受到了這樣的神託。
他知道元老院為了預防那件事發生而實行了『計畫』……。
他也知道那恐怕失敗了。
「可以告訴我……這個國家究竟發生了什麼嗎？」
老婆婆對紐澤的提問點頭，接著慢慢地說起話來。
「那是我此生見過最可怕的光景……在王城為新女王舉行帶冠儀式的那天……我那個時候再撿庭院樹上掉下來的果實。我的孫子們最喜歡那種紅色果實打爛做成的果醬了……總之，撿到一半的時候，我發呆看向王城的方向」
「……」
「光。沒錯，那個耀眼的綠光是從王城出現的，然後在一瞬間就把全國包圍住了……回過神來，一切都變了樣。家屋崩塌，河川蒸發，行人就這樣站著開始像泥一樣融化。我的身體也有一半燒傷了，可是那是讓我連這一點都能暫時不去注意到的可怕光景。」
「……最初的異變是，光……而且，是從王城出現的」
「就是這樣。那之後……神明，神龍雷維亞比西摩降臨了……神明沒有救贖我們。不只這樣，祂的爪子和嘴巴的火焰把剩下的東西消滅殆盡……然後就飛到某處去了」
「王城——應該在那裡的女王和其他的元老怎麼了？」
「這個我也不知道……那個優雅的王城不留痕跡地崩塌是事實……可是沒有人去過那裡的遺跡……那個恐怖的光的來源地——」
那我就不得不去了——紐澤只能這樣下定決心。
其他元老、女王……還有哥哥・我門，恐怕都沒能活下來。
就算這樣，還是不得不去確認。
那天在王城發生了什麼事，不查個水落石出可不行。
（沒錯……有幾件奇怪的事）
紐澤知道。
他知道災厄什麼時候會發生。
可是，發生的時候卻不是『那一天』。
嚕哩啦。
嚕哩啦。
……又是那個音樂。
好像比剛剛更近了一點。
紐澤轉向音樂傳來的方向。
——一位男人漫不經心地坐在地上。
年老的男人拿著好像是黑箱子的東西在手上擺弄。
嚕哩啦。
嚕哩啦。
音樂應該是男人拿著的箱子裡發出來的。
「那個男人是？」
紐澤問老婆婆。
「咦？ 啊，那個人啊……沒有人知道。他跟其他人一樣，是在災厄之後在這裡避難的其中一人喔」
「原來如此……」
「……該不會您們認識吧？」
「……不」
初次見面……應該是吧。
可是紐澤不禁去想，好像從以前認識這個男人了。
「有空嗎？」
紐澤接近男人，向他問話。
「……」
不過，男人無視紐澤，繼續擺弄著箱子。
「喂，你啊！ 不要對元老大人無禮！」
就算老婆婆罵了男人，他還是沉默地繼續沉浸於自己的作業中。
「十分抱歉……這個男人好像精神有點不太正常……他不跟任何人接觸，就這樣一直製作某個東西」
「是那個黑色箱子嗎？」
「對。他的旁邊不是有一個破爛的大布袋嗎？ 那裡面還裝著好幾個一樣的黑箱子喔」
「沒有人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嗎？」
「有問過一次，本人回答那是『音樂盒』。可是沒有任何聲音。只不過是破爛而已」
嚕哩啦。
嚕哩啦。
「……是嗎？ 不過我聽得到箱子裡發出的樂聲就是了」
一聽到紐澤的話，男人就停下手，驚訝地抬頭看向紐澤。
「你……聽得到嗎？ 音樂盒的音樂」
「嗯。音樂很優美，可是又參雜著一絲悲傷」
「……是『追憶』」
「？」
「這首歌的曲名。我是這樣取的」
男人把手伸進旁邊的布袋，拿出了別的黑箱子。
「這是你的東西……紐澤＝盧普＝奧克特普斯」
「！？ 我和你……果然以前有見過面嗎？」
「這怎麼樣都好。這全部，都快要……可是，你一定要聽這個音樂盒的音樂」
男人把一個金屬製的發條鑰匙遞給紐澤。
黑箱子的側面有一個小洞。剛好是發條鑰匙可以緊緊插進去的大小。
紐澤正準備要把發條鑰匙放進去，男人就制止了他。
「不是在這」
「？」
「還有比這更適合播放音樂盒的音樂的地方」
男人抬起手，指向某方。
如果紐澤沒記錯的話，那是——。
「要去王城……艾莉絲格勒的遺跡，嗎？」
不過，男人搖了頭。
「不是這樣。正確來講，是艾莉絲格勒一直守護著的東西……『罪』的上方。全部的終焉和開始的地方……你和我所求的答案都在那邊」
「你……到底是……」
「我不能去那邊。我已經聽不到自己做出來的音樂盒的音色了。所以我選擇了別的道路。要在到達那邊之後完成十二個音樂盒」
「我根本不聽懂你在說什麼！ 給我好好說明！」
「吵死了！ 趕快給我去！ 我……不得不做……音樂盒」
語畢，男人再次陷入沉默。
這之後，紐澤不管說什麼，男人都沒有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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