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宗罪與罰 第四章 怠惰 第二段
◆ ◆ ◆
我們快馬加鞭，快到特拉蓋的時候，有人堵在白馬前。
「！？」
克菈莉絲慌張拉起韁繩，制止約瑟芬。
「你好呀……都要一起走的話不如帶上我吧」
身穿小丑裝束的金髮少年說道。
我有點嚇傻，先下馬看看情況。
「又是你啊……漢賽爾。你不在『主上巴妮卡』身邊行嗎？」
就算他畫上小丑妝，還是藏不住他的輪廓和音色。
他應該要在康奇塔的宅邸才對，為什麼會在這？
我大概知道理由。因為不遠處的「安眠公主」跟他的關係也不小。
在馬上的克菈莉絲表情些許困惑，告訴漢賽爾。
「我不能讓你跟『安眠公主』見面」
「這也是『米凱拉』的旨意嗎？」
「沒錯，漢賽爾——不，現在應該叫你『第五號小丑』。你和她接觸有可能會招致更大的混亂」
「好啦，別這麼固執。我只是想要處理一下『貝諾耶爾』的同袍……她闖的禍而已。我都好心特地幫你們送失物過來了」
小丑說道，遞出一具人偶。
【大罪之器】之一——掌管怠惰的人偶。
「這我從米凱拉那偷來的」
小丑得意洋洋說道，不過克菈莉絲興致缺缺，搖頭道。
「這個人偶現在早已沒有任何意義。其中已經沒有惡魔，不過是個空殼」
「……妳說這句話代表妳只是個沒用的一般人罷了，克菈莉絲。好吧，那我就繼續帶著這個。教教妳這人偶該怎麼用——來，該走囉」
「我剛剛才說過我們不能帶你走」
「嘖……不過是米凱拉的僕從，別給我太得寸進尺。還是妳要跟我打一場才甘願？」
兩人氣氛劍拔弩張。
我插進兩人對話之間，告訴克菈莉絲。
「我們不能在這邊繼續浪費時間。我們再吵下去，王宮就會有更多靈魂沉睡。現在應該先前進」
接著我面向小丑。
「你想來就來。但別坐約瑟芬身上，她的背上沒有空間給三個人坐」
「你像我可真不是白像的，果然就是好說話」
「不是我像你，你的長相才是學我的」
「這種小事隨便啦。小的我為了報答你的寬宏大量，就讓你看看一個有趣的東西吧——你看看這邊」
小丑把手上的人偶遞到我眼前。
「還是一樣，我覺得這人偶愈看愈像米凱拉」
「不是人偶像米凱拉，米凱拉的長相才是學人偶的」
「這種小事隨便啦。——所以，這人偶怎麼了？」
「你觀察力真差啊，艾倫。仔細看看它的腹部」
小丑說道，開始脫下人偶的衣物。
我仔細觀察裸體的人偶。
人偶的右半身有大面積的焦痕。
還有另一點，它的腹部開了一個大洞。
「都破成這樣了。是在世界崩壞的時候——『罰』炸的嗎？」
「那樣應該會比現在這樣還要慘。它肚子的傷不是因為『罰』。是更久以前——從裡面受的傷」
「裡面？」
「提示到此為止。別怕啦，你等一下就會懂了。……那我就跟在你們後面吧。反正我跟你不一樣，在地上也能飛。一下子就可以追上你們了」
話都講一半的。根本不懂他的意思。
克菈莉絲雖然看起來是想說些什麼，不過我剛剛說的話讓她意識到時間不多了吧。
「沒有辦法——來，艾倫，拋下這個人走吧」
她說道，抓住我——身邊小丑的手臂要拉上馬。
「克菈莉絲，不對。妳拉錯了。那個是小丑。我才是艾倫」
「……蛤！？ 我可真是的，一不小心就——」
……我們長是長得一樣啦，但我們連穿著都不一樣，這人是怎麼搞錯的？
跟其他大罪契約者的情況都不一樣，特拉蓋沒有幻影建築物。
荒野無限延伸。不見其他靈魂。
正因如此，找到她不費吹灰之力。「安眠公主」身纏綠色霧氣，展開雙手，單單站在原地。
她好像發現到我、克菈莉絲和約瑟芬就站在對面。挑起對話的是她。
「——又有人來殺我了」
「『安眠公主』。為什麼妳要做這種事？ 讓靈魂因自己的毒安眠……有什麼意義？」
「你們這群孩子真是過份。竟然忘記我的養育之恩背叛我。……我已經不需要你們了。我不需要你們這些不聽我話的孩子」
「你在胡說什麼？ ——給我回答問題！」
「跟你們不一樣，『gift』都很聽話……。只要是我說的話它們都會聽。——來吧，不要顧慮！ 放開自己去玩吧！ 我可愛的『gift』！！」
克菈莉絲對我細語道。
「……沒有用的。她根本就不能溝通。應該是已經瘋了」
「是世界毀滅的影響嗎？」
「不。我想應該不是。她從更久之前以來都是這種狀態。可能是久違的自由讓她失控……我覺得她一定連自己在做些什麼都不知道，不過是在聽從本能」
「那就不用費心說服她了吧。……那具體上要怎麼阻止她比較好？」
「我不知道」
「……蛤！？」
「米凱拉說您來就能處理這件事」
克菈莉絲充滿期待的眼神刺向我。
（不是啊，說得好像我能幹嘛一樣）
那群神明怎麼都這樣什麼都不說的！？
安眠公主繼續散播綠色霧氣。霧氣離開她身邊後就逐漸變透明，完全看不到。我現在還沒有睡意襲來，但如果直接碰到那團霧就不好說了。
不過不接近也沒辦法。我手邊又沒有什麼中長程道具。
我一步一步慢慢接近她。
到了伸手就能碰到的距離……然後呢？ 把她打到昏倒？ 靈魂是能夠互相碰觸，但這種攻擊手段是否能成功也是一個問題。靈魂不會死亡。正常來講，也不能無視本人意識讓人沉睡。既然如此，讓她昏倒也不是不行吧？
想到這，我突然看向安眠公主，她瞪向更接近一步的我。
簡直是綠眼怪物。就算她長得人模人樣，她的真面目毫無疑問是一頭脫疆的野獸——她的眼神就是如此瘋狂。
「……別給我接近一步」
語畢，那一瞬間，綠霧像是有意識般一起衝向我，侵入我的口鼻。
「嗚……！？」
一點都不痛苦。反倒是一種說不出的舒適感襲來。
啊啊……真舒服……。
就這樣……在這裡……好好……睡一覺……。
（——不行！！）
我在危機關頭回過神，馬上遠離她。
我身邊的霧也跟著擴散。
好像只要隔一段距離，那種霧就不會直接襲擊過來。
（不過……這樣就陷入死局了）
要試試看把口鼻堵住接近她嗎？ ……這樣做應該也沒辦法阻止那團霧吧。
我轉頭看克菈莉絲。她擔心望向我這邊。
（看她那樣，我想也不能期待她給我什麼建議吧）
我也不是一定要把安眠公主怎樣。只要能夠阻止『gift』就夠了。
但我卻想不到方法。
（究竟要——）
「——這可真是的。我就知道只有你們行不通。……終於該我這個王牌出場啦！」
空中傳來一道聲音。
我沒去看是誰，但我一聽就知道那是漢賽爾——小丑的聲音。
「嘿！！」
小丑手拿人偶從天空華麗落下。
他落在安眠公主的身旁。
「請看好，各位觀眾。本人雷米＝阿貝拉爾在此為各位獻上一齣華麗好戲——」
「小心危險，漢賽爾！」
綠霧毫無仁慈逼近小丑。我不假思索叫出聲，小丑卻不因我的警告或霧氣動搖。
他做作似地把人偶舉高。接著——令人吃驚，人偶竟然一點一滴吸入霧氣。
「『靈魂監牢』——那個魔導師做的東西可真是便利。人偶破成這樣，效力還是幾乎不減……佩服佩服」
安眠公主發現「gift」對他無效，表情動搖。
「不要……別過來……」
「妳放一百個心吧。我今天不會把妳丟進暖爐啦。妳該去的地方——是這裡！」
小丑把人偶舉得更高。
——這樣就沒事了。
安眠公主的身影忽然消失。
跟「gift」一起。
「——歡迎回家，媽媽」
小丑胸抱人偶，靜靜細語道。
接著他轉向我。
「好……這樣事情就解決啦。兩個看戲的」
我沒有什麼能說的。跟他講的一樣，我真的就是在旁邊乾看著他。
要是沒有小丑……不如說沒有那具人偶，就不能處理安眠公主。
「抱歉啦」
我直率對小丑道歉跟道謝。
「沒事啦。我一開始就說了吧？ 同袍闖的禍我也有責任要收拾」
「那具人偶……你說是從米凱拉那偷來的……是真的嗎？」
「……這個嘛，不好說」
總感覺米凱拉早就預料到會這樣了。
為了預防我沒能處理這件事，她就先把人偶給漢賽爾——。
（我還是一樣不能在重要的時刻回應她的期待……）
「沒那個時間給你失落了，艾倫」
小丑把手放在我的肩上。
「下一個是……『嫉妒』。跟安眠公主一樣，你先把之後的契約者都預想成無法溝通的對象。禍世、迦列里安，還有涅墨西斯。他們各個恐怕跟生前一樣，都瘋掉了。……因為『Ma』幹的好事」
「……可是，去見那種人有什麼意義？」
「我怎麼知道。但太陽神是叫你去看看所有契約者吧？ 反正又不用擔心會被殺，你就當作是去玩的吧」
「我真想學學你的樂觀」
「謝啦。……我該回去主上巴妮卡那了。而且我也累了。對了，回去前該把這個人偶還回去才行」
「這……沒問題嗎？ 『安眠公主』不會逃出來肆虐——」
「我是覺得沒什麼問題。反正這之後又沒我的事，之後就祝你好運啦。掰啦！」
小丑拿著人偶飛向森林。
「接下來……」
我望向克菈莉絲。
「『嫉妒』的契約者，首藤禍世……是在蛇國吧。是妳要帶我去那嗎？」
「不，會帶您去的是——」
——啪啪啪。
拍手聲傳來。
在克菈莉絲背後。
「辛苦各位。妾身欣賞到了非常有趣的一幕」
她的聲音雖美，身姿卻十分詭異。她乍看之下是個人，全身卻包覆鱗片。背上長出六支翅膀——不，那應該是鰭吧——臉則完全是魚。
看到她手拿的兩把剪刀，我馬上就知道她的真面目了。
「『嫉妒惡魔』……」
「妾身心想差不多是時候出現，前來迎接您，不過似乎時之過早。……不過多虧於此，妾身才能觀賞到有趣的東西」
「你是在說——我沒用的一幕？」
「沒錯，但也不用覺得自己沒出息。蛇國有一段距離。這種脆弱心可不能助您渡海，哼哼哼……」
「海啊……你不能飛嗎？」
「雖非不能，不過妾身游泳還是會快些。時間可不能就這樣浪費掉」
蛇國——我去過一次這個島國。
不是我還活著的時候。是我成為靈魂之後。
並且當時……我與首藤禍世相遇。
「艾倫……」
克菈莉絲說道。
「我在這裡就先道別了。畢竟約瑟芬無法渡海」
「好。謝謝妳幫我這麼多」
「不，我才是沒能幫上什麼忙——」
克菈莉絲轉向嫉妒惡魔。
「螃蟹惡魔。艾倫就拜託您了」
「……妳這小女孩可真失禮。妳究竟是怎麼看的才會以為妾身是隻螃蟹？」
「咦！？ 不是嗎？ 因為您拿著剪刀，我還以為您是螃蟹的化身——」
「……要不是現在不是時機，妾身現在就想把妳大卸八塊……現在暫且先原諒妳。——來，要出發囉『法則之外』。坐上我的背」
語畢，螃蟹——不是，嫉妒惡魔的身姿變化，完完全全變成一條魚。
「……妳的背鰭戳得我很痛，這樣不太好坐」
「男孩子就該吃點苦。——出發！」
魚展開六支背鰭，大跳一下。
用驚人的跳躍力浮在空中——不過多久，我們就到達西邊的海上。
轉眼之間，海上旅程就開始了。
留言
張貼留言